都说山路十八弯,来自平原的我在陈安顺的老家几乎要把这辈子的山路都走完了。
可是陈安顺,为什么你都不出来给我指个能找到你的路呢?
凭着过往记忆和你弟妹的远程指路,我终于又见到了你,二十七岁的陈安顺。
还记得第一次来,我听不懂他们带着哭腔的方言普通话,给我带路的人走的飞快,那天还下着雨,我滑了不少跟头,一路紧紧追着前面的那个山民不敢掉队。
我最怕虫子,那时我却好像都顾不上了,心里有的只是撕心裂肺的疼。到最后我的泪我的力气都用光了,哭不出来,只是麻木的走着,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群山,在这阴云笼罩的黑色天幕下。
陈安顺,你总是这么会折腾人,是不?
那时我才刚满十八岁,翘了复读班的课,翻遍你所有互联网轨迹,终于收到了你家人的回复。我买了最近的航班,我跟家里说我要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的葬礼,他们拦着不让,他们说了好多大道理,我借着去补习班的名义跑了。
无所谓,他们也从来不会关心我具体在想什么。在他们心里我不过是个挂在嘴边的面子。其实我的成绩也不算差,他们坚持对外说我落榜时,我觉得真滑稽。我平时成绩也就刚过一本线的样子,硬要到处说我每次模考六百多分。我不理解,我问你为什么,你说没有父母不疼自己的孩子。
你总想修补我和父母之间的关系,哪怕到最后一天,你都在提醒我母亲节别忘了给我妈买束花。你说我年纪还小,什么都不懂。
我看到来来往往的山民,看到漫天的白布,看到你的父母满头白发抱着你的相片,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,我跪在灵堂。我听到他们在小声议论,我自称是你资助多年的学生,马上要高考,知道恩人离世,一定要来拜别。
可我无暇顾及,跪着的那一刻,我心里只剩下了疼。
陈安顺,你说好要等我分数下来,等我录取通知书到手,你辛辛苦苦种下了小树,没等到结果就离开。
人们来扶我,我没有走,我坐在角落,看着你躺在那里,我很想哭几声,可我不知道该告诉谁,我好像习惯了无论什么话都只对你讲,我不知道以后对谁讲。
长大后家里没再打过我,那次是例外。父母怒不可遏,他们问我知不知道家里人急死了。我跪在地上,我没有说话,任打任骂。
我的确不懂事不理智,可是我怎么能,怎么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陈安顺。
我被没收了手机,从此去哪里都会被监视。我没有再争吵反抗,只是顺从。
高考结束,分数下来,饭桌上父母讲着自己教育经验,那群亲戚一个个应承着,聊到志愿时,父母准备把我留在身边,说什么哥哥可以去外面闯闯,女孩子还是留在家里好。
我装的很好,没人看出我对父母插手未来这件事有任何不满,当然,也没人问过我喜不喜欢。报考那天,刚出门我就把他们辛辛苦苦列出来的志愿表撕碎丢进垃圾桶。
我报了你曾工作过的城市,读了你读过的专业。我想过很多办法,可我都没能释怀,我只想活在有你的回忆里。所有人都在往前走,陈安顺,我陪你一直停在二十七岁。
每年你的忌日我都会日夜兼程回到那个山窝窝,我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,我说个不停,回应我的只有摇曳的树影。
陈安顺,你可会享受啊,找这么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躺着,倒把我累坏了。
陈安顺,你再不回来,我可就跟了别人,把你忘得干干净净。
陈安顺,前面的话开玩笑的,我哪儿也不想去,我只想守着你。
陈安顺,我高数挂的特别惨,你什么时候给我补课。
……
陈安顺,你说过,你会是我唯一的S,你做到了。我以为我能忘了你,我以为我能过去,可我总觉得谁也不及你。这种感情从最浓烈的爱到最无力的恨,恨你以生命为契约打下烙印刻进我的灵魂,恨你给了我满腔的爱却没来得及收到任何回馈,只让我在无尽的暗恼中内疚自责。
可总有一天我会忘记你,活人终归有活人的路要走。等到这绵延无期的爱恨都淡的不能再淡的时候,我便开始新的生活。
陈安顺,再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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